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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教师贾东方在《澳门文化旅游报》发表理论文章

2024-05-06 14:52   来源:yl23411永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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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yl23411永利《澳门文化旅游报》(2024年第14期B3学术版),转自《澳门文化旅游报》官方公众号https://mp.weixin.qq.com/s/snbp_SrrsEzftXd5RGb-7A[学术]鄉村傳統文化的哀歌與故園記憶的凝望——蕭江虹小說論


鄉村傳統文化的哀歌與故園記憶的凝望——蕭江虹小說論

賈東方

“凡一種文化值衰落之時,為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苦痛,其表現此文化之程量愈宏,則其受之苦痛愈甚”。蕭江虹的小說,無論是《百鳥朝鳳》、《蠱鎮》還是《儺面》、《懸棺》,都能夠讓人感知到他在鄉村傳統文化衰落乃至衰亡之際內心的沉痛、哀戀與傷感,同時也有在審視人類歷史長河、反思文明興衰歷程之後的釋懷、淡然與凝望。

在現代文化的衝擊之下,鄉村的凋敝與頹敗已經無法挽回。《儺面》一開篇,就言說著蠱鎮與儺村之間的古驛道,只是“歲月更迭,驛道早已廢棄,只有扒開那些密麻的蒿草,透過佈滿苔蘚的青石,才能窺見些依稀的過往。”黍離之悲,溢於言表。《蠱鎮》裏的蠱鎮也是窮山惡水之地,入目荒涼,莊稼地已經撂荒,全是野草。十幾個老人坐在一起商量,湊錢讓一個小孩兒每天挨家挨戶敲一次門,否則爛在家裏頭都沒人曉得。

鄉村頹敗如此,它所承載的傳統技藝也不可避免地面臨著衰落——制蠱之術已經到了無人可傳的地步;神聖的儺戲漸漸從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消失;儺戲面具成為了純粹的商品;至於攀岩絕技,更是淪落為漂流公司的表演專案。《百鳥朝鳳》中,遊天鳴雖然成為了嗩呐的傳承人,然而卻面臨著全新的境況:“無雙鎮的嗩呐班子省掉了接師禮”“吹嗩呐的樂師開始不再被人尊敬”“嗩呐班面臨著架子鼓、電吉他、電子琴組成的城裏樂隊的強烈衝擊”“現代青年人開始厭惡、甚至謾罵這傳統的嗩呐”了。小說的結尾,遊天鳴來到城市中,尋找為了生存而消散在茫茫人海裏的師兄弟們,想要重建遊家班的輝煌,然而二師兄的中指被鋸木機吃掉了,四師兄的喉嚨也被水泥樣的濃痰所梗塞。遊天鳴終於無望地發現,凝聚著傳統技藝的“嗩呐”,它的命運不過是“在車站外一塊巨大的看板下,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舉著嗩呐嗚嗚地吹,嗩呐聲在閃爍的夜色裏淒涼高遠。”這是一曲純正的《百鳥朝鳳》,“大哀至聖,敬送亡人”,也敬送著正在日益消亡的鄉村傳統文化。

在鄉村傳統文化秩序變易、崩潰之際,身處其中的“原鄉人”不可避免地承受著其中的一切命運。蕭江虹的小說在以一個“離鄉者”的視角,凝視、懷戀、感喟著這註定消逝的鄉村傳統以及“原鄉人”的命運變遷,並書寫著這一變化過程之中原鄉人的掙扎、無奈、苦痛與悲哀。

原鄉人之中的“父/祖一代”,往往是鄉村傳統文化的守護者形象。他們承載著自祖先傳續至今的技藝,直至人生命運走到終點,都幾乎未曾離開過他們的生命、人生意義所系的鄉村。《蠱鎮》裏的教書先生柳七爺,選地建房時堅持在河溝附近,說“有山有水才有靈氣”,又說“居不可無竹”,在周圍種了許多釣魚竹,臨走之前還堅持著晚飯後給蠱鎮人講古。《儺面》中的儺師秦安順,堅守著儺戲的神聖,始終對於與儺有關的一切保持敬畏之心。《懸棺》裏的二老祖來高粱,一直在嘗試著用各種方式重上懸棺崖,魂歸懸棺。這些可愛而又可敬的人們,儘管從內心深處瞧不上沒開過光的儺戲面具,聽不得失去純正之音的嗩呐,厭惡像耍猴一樣地在懸崖上攀岩表演,但他們終究也無法顛倒時序、扭轉乾坤。等待他們的命運,只能是像風霜之中的蘆葦一樣逐漸凋零。

“原鄉人”中的“子/孫一代”,往往是鄉村傳統文化的背離者形象。他們雖然是鄉村文化滋養、培育的一代人,但因為種種原因又不得不進入到城市之中艱難生存,然而自我的迷失也是在所難免。《蠱鎮》裏的王四維進城打工,卻和煮飯的女人出了軌。《儺面》中的顏素容,本來在家時是一個孝順有愛心的女孩子,但最終變得冷漠無情,命運也很淒慘。《懸棺》中燕子峽的人為了生存,被迫選擇和漂流公司合作,為遊客們表演“蜘蛛人徒手攀岩”。這些可悲而又可歎的人們,與他們的“父/祖一代”不同,他們既無法傳承、維繫原有的鄉村傳統,也無從真正融合、依存嶄新的城市文明。他們在掙扎、痛苦,也在奮鬥、反抗,但命運卻總是悲劇的,即使“成功”也是所謂膚淺的、世俗的成功,“失敗”更是身心俱傷的徹底失敗。

蕭江虹筆下的“原鄉人”在尋覓著屬於自己的命運之路,但卻不是命運的妥協者,他們很少流露出傷感的情緒,更多地卻是以冷硬堅韌的面目示人:“刀劈斧削喲/行路的山/雲山霧罩喲/腳下的路/家天磕地喲/胯下的卵/追狼逐虎喲/漢子的膽/都說生來為了死 咳呵/又說死是為了生 咳呵/生生死死掉個頭 咳呵/好似睡覺翻個身 咳呵”。孤獨、衰老、殘疾乃至死亡,都無法改變他們的這種特質,連罵娘都是對惡劣生存環境與命運的吐槽與反抗。

當然,作家的視野並不僅僅局限於現實境況,也在書寫著久遠的鄉村記憶。《蠱鎮》一開始,蠱師王昌林就在唱一首古老的蠱歌:“雲上的蠱神/請賜給我無邊的法力/林間的毒蟲/溝邊的魔草/都為我所用/七七四十九個晝夜/煉成一道圓滿的蠱……萬能的蠱神啊/請用你的惠賜/永葆我們平安/讓這個叫作蠱鎮的村子/世世代代/綿延不絕”。《儺面》中的唱詞,既關乎人間需求的傳達,也關乎遠古的記憶:“我祖伏羲,請聽我語。/弟子安順,陽壽已及。/生死有命,不敢強趨。/凡塵已歷,生死接替。/敬望我祖,示我歸期。”鬼神、祖先之靈與現實中的人們共在,久遠的故園記憶也得以在時間的長河之中得以流傳。在某種意義上來講,蕭江虹的作品就是柳七爺筆下的《蠱鎮志》,以文字的方式留存著往日的記憶:“我記錄這些消逝和即將消逝的風物,不是吟唱挽歌,而是想努力把曾經打動我們的鄉村詩意記錄下來,讓讀者能看到祖先們在遙遠的過去曾經擁有的偉大的想像力和包容心”。

消逝和即將消逝的風物,儘管在現實當中註定無法存在,但是在承載記憶的文字當中,在後世人們的精神世界之中,它卻會永遠留存下去。存續的故園記憶,它會成為重構新的精神家園的重要組成部分。至此我們才會真正理解《懸棺》中的古謠,那蒼涼歌聲中散發的從遠古飄來的味道:“走了/走遠了/越走越遠了/向著太陽的方向/雙腳踩著山/踩著水/踩著白的雲/踩著來時的路/快跑/跑過猛虎/跑過雄鷹/快追/追逐狂風/追逐落日/最後在東邊,更東邊,在黃河的盡頭,在有海的地方/重新生根,發芽,繁茂/不要哭喲,哭個毬啊/那裏是老家,負責埋葬祖宗,負責安頓魂靈/走得專心點/不要往兩邊看/走得高興點/不要淌狗尿/有一天,我們也會回來/跟著你的腳印/順水而下”。人類總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地前行著、尋覓著靈魂可以棲居的家園,風物人事的消逝在所難免,但也不必傷感,在心中懷戀、銘記、留存就好!

[作者简介:賈東方,河南上蔡人,文學博士,蘭州理工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中國魯迅研究會會員、中國茅盾研究會會員、中國老舍研究會會員。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西北現代文學與文化領域的研究]